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笨拙的母爱

2017-08-29 作者: 来源:

  卢海娟 文/图
  五岁的时候,巧手的大姑给我和弟弟每人做了一双鞋子,鞋子是孔雀蓝的,鞋尖上用黄线绣了牙齿和嘴巴,嘴巴边上各有三根胡须;鞋脸上用黑绒布加上黄线刺绣缝了两只大眼睛;鼻子和眼眉也是绣的,两个眼眉之间绣了个“王”字;最可爱的是靠近脚背的地方缝了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,大姑说这是虎头鞋,妈可不这样叫,她说这是猫耳朵鞋。
  我穿上这双鞋子,走路都不抬头,美得不得了。可惜大姑家孩子多,不能一直给我们做鞋,我妈就行动起来,她把破得不能再穿的旧衣裳拆了,把大大小小的布条拼接起来铺在炕桌上打袼褙,袼褙打了三五张,妈和邻居大娘要了鞋样子,开始给我和弟弟纳鞋底做鞋子。
  妈可能有密集恐惧症,纳第一圈时针脚还有规律,两圈下来她就糊涂了。针脚也大了,走向也乱了,妈也开始闹心了,总算将就着把鞋底纳好,妈翻箱倒柜找了几块布角,准备拼接成做鞋的布料。妈不会刺绣,不会做猫耳朵鞋,她给我做花棉鞋:鞋面是花布的,后帮是黑布的。
  原本比量好了,鞋面和鞋底大小正好,不会余出一块,可是妈绱到最后,鞋面和鞋底总会差出一截来,只好一针一针拆了重来一遍,可是再做一次还是一样,妈终于失去了耐心,对付着弄完。因此,妈做的鞋子,穿在脚上总是歪歪扭扭的,不好看。
  作为一个女孩子,我十岁的时候睡觉连个小裤衩都没得穿,要和弟弟一样光溜溜钻进被窝,在我,这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啊!心里极度压抑和委屈,却还要做出不在意的样子——因为,我妈说,家里穷,只能对付着。
  有一晚我爹说,孩子大了,不能总这么光着。她开始琢磨着给我做裤衩。
  我爹一件绿的跨栏背心,肩膀那两个条条已经烂掉了,只剩下一点点布,妈把它铺在炕上,拿剪子铰去破烂的肩带,把剩下的布对折,铰掉小小一块三角形,然后纫了黑线,大针小线地缝好,又拆了一根旧松紧带穿在布洞里,扔给我,这就是我的第一个小裤衩。妈把两个裤腿铰大了,裤衩像裙子一样肥大,又短,裆又窄,加上缝得粗糙,穿上真是难看又不舒服,但我仍然喜欢,毕竟,我有了一块遮羞布。
  不会描龙绣凤也就罢了,干不好地里的庄稼活也就罢了,妈连饭菜也做不好。当年小碴粥是主食,妈做的粥不是稀了就是干了,还常常糊锅,妈贴的苞米饼子,不是因为碱放少了硬邦邦的,就是碱没搋匀布满了棕红色的点点,妈烙的黏火烧,大小不一,有的糊,有的一大圈生面白边……人家想家,想妈妈做的饭,想妈妈裁的衣,我十几岁就离开家,一点都不想家:外面吃的好,穿的也还齐整,比家里好呢——我像一个半熟的果子从此离开枝头。
  近年总是匆匆回到妈身边,妈老了,她总和我唠叨,说她十二岁就死了娘,当年,给姥爷舅舅和小姨做棉衣时,袖子和衣襟缝在一处,怎么也做不成衣裳的模样,一边拆,一边哭,一边恨自己的无能。妈说,眼泪那时候就流尽了——从小姥姥多病,所有的活都是她自己估量着做的,没学过活的孩子以后干什么都不行。妈长叹说,不管怎样,总得有个妈,没妈的孩子,这一辈子就完了。
  我的心一下就堵了,眼就热了。别人的妈妈那么幸运,一点小事都足以让儿女牢记在心,每一分母爱都能得到回报,我的妈妈却总是把事情搞砸,我们一长大就远走高飞,全不念她给我们的那份支离破碎的生活来之不易;别人的妈妈精明而有尺度,驾轻就熟给儿女也给了自己一份光鲜亮丽的生活,我的妈妈心不灵手不巧,她把我们养大,比别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。
  近来回到妈身边,忽然发现妈做的饭菜有无穷的回味,连弟弟也说,怎么妈做菜的味道,我们一直学不来呢?
  才明白,再粗糙的母爱,胃都不会背叛,会记得。爱妈妈,不是因为她心灵手巧,不是因为她貌美如花,爱妈妈,是爱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欢欣或是坎坷的岁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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