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的背
2017-07-24
作者：
来源：
马云龙 文/图
这张照片是1991年父亲背着我去千里之外看病时，在我舅家照的。
十七八岁的时候，因为四肢末梢神经的疾病，我被迫休学回家坐上了轮椅。本来沉默寡言的父亲变得更加沉默。我觉得父亲越来越嫌恶自己，每当他下班回来时看到他紧锁的眉头，我原已抑郁的心头又被重重地压上一块铅。经常经常，我们父子俩三天五天地互相不说一句话。
这个样子过了有两三年，我二舅给联系了当时一个国内闻名的医师，父亲就背上我随我舅一起踏上南下求医的列车。
那时候的父亲已经五十来岁，他一路上背着我上车、下车、中途倒车，在北京候车的一宿我们住在一家招待所的五楼，父亲背着我一级一级地上楼又一级一级地下楼，他浓重的喘息声回响在我耳边，我伏在他的背上不敢抬头看周围异样的目光。
那位医师检查完我的病把父亲叫到了里间，我透过门缝分明看见父亲的眼里竟然闪出了泪花——那是我记忆中平生第一次看见父亲的泪。后来我才知道医师对他说的是，你的孩子没治了，能活到二十岁已经很不容易了。
父亲倔强，不放弃我，依然要死马当活马医。在接下来观察治疗的那些天里，他无数次背着我穿梭于各个科室做检查，每天给我端饭、倒水、洗脚、洗衣、背我去上厕所……
半个月后我们只能绝望地踏上归程。
而我却有了莫大的收获——我发现我误解了父亲。父爱如浩瀚无际的一片海，而我们却总是用儿女狭隘的目光去揣度、去定义那无限宽广的胸怀。
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，我竟奇迹般地坚持到了现在，父亲却早早地离开。
至今，我眼前仍然时时清晰地浮现我伏在父亲背上的情景，清晰地浮现着，父亲脑后那片晃在我眼前、过早斑白的头发。
